春天的故事
儿时不懂得春花烂漫,黄莺婉转,紫燕翩飞。只知在旷野中像小猪小狗一样瞎玩的乐趣。
北国初春,乍暖还寒,冰河解冻,春水泛滥,未消的冰凌在急速的水流中相互碰撞,发出“咔擦、咔擦”声音。河岸两边白花花的盐碱在春阳的照耀中,反射出一道道犹如利剑般的冰冷的寒光。天空中北飞的大雁呈“人”字形队伍溯流而上,它们慢悠悠地拍打着翅膀,低一声高一声短促地鸣叫着。河柳枝条泛黄,干瘪的芽胞上覆着一层白毛,远望微微生出一丝朦胧的绿意。
这时,村人们便忙碌开了,他们两腿夹着九齿耙,背上背根绳子将齿把拴住,弯着腰倒退着走,洁白的盐碱地上便留下一道道齿痕。寒风中,难掩头上的汗珠不时地滴落在银白的土地上,他们在划盐土,准备做土盐。他们星星点点散布在原野上就如一株株弯柳。
早春的原野,虽听不到燕子的呢喃,但并不寂寞,因为有一群旷野儿童团,在为它歌唱,为它站岗放哨。他们沿着河岸仔细搜寻着,但并不是鱼儿,而是落单的受伤的落在河里的大雁,犀利的小眼睛不放过每一处可疑的地方。难道是为了救护受伤的雁子?不是,是为了能一饱口福。如果发现有飞不走的大雁,他们根本不怕河水的冰冷。大河边的孩子们天生的不怕水。然而,总是事与愿违,失望至极,嫌怪大雁,捡起土块朝天空中的雁阵打去,扯破嗓子朝天而吼,希望有雁垂天而落。但它们依然若无其事忽闪着翅膀,由大变小,终成黑点,消失在天际。
“癞蛤蟆,想吃天鹅肉”划盐土的人总是这样嘲笑我们,“快点回去,看叫河水把你们刮到南阳奶了茄子。”
悻悻而归。脚底沾了一层厚厚的盐土,懒懒地走着,心想:总得有点收获才好。
“拔点小蒜哇!”同伴小田有气无力地说着,“回去让俺奶奶给你们糍疙抓。”
家乡的盐碱地,长不成庄稼。因盐碱太多,连苗也捉不住。可是小蒜却不惧盐碱长得格外茂盛。二月天,小蒜不怕寒冷,长得嫩灵灵的,香气浓郁,直往人鼻子里钻。小田没妈了,由奶奶照看着,我们也经常在他家蹭饭,他奶奶一生信善,从没嫌弃过我们,把我们当成她的孙子一样看待。说拔就拔。大伙用手指抠,抠得一会儿手指生疼,就捡根枯树枝当铲子继续拔。那枯树枝你得小心用力,力大了撬起盐土就会飞进你嘴里,咸咸的倒也别有一番滋味。不一会,人手一把,够了,抖抖身上的泥土,往回走。
“小狗们--------的!才划好的盐土就让你们踩砸下不成样,快点滚出来!”指挥划盐土的生产队长破口骂开了。他嗓音洪亮,远远地就能听到。
“快跑、快跑,瞎眼骂开了”伙伴们齐声嚷嚷着,带着脚底厚重的盐土,一溜烟跑回村口。
那生产队长听说是当兵时,眼瞎了一只,复员回来,当上了队长,为人豪强,我们都怕他,觉得他厉害的很。但后来老了,却非常的和善。有时我从城里回家,走在村街上碰到了,他老远就和我打招呼。满脸的慈祥,使我忘却了儿时对他的印象。
北方早春,冬天的车辙依旧很深,枝条稀疏,满目苍凉。但蕴藏在心底的儿时的故事,却如陈年佳酿,难以忘却。春天的故事,延续着我的乡情,随着我的血液一直在周身奔流。
(实达中学教师 郑新为)